90后的实习生

今天她临走的时候心情很失落。

我来上班的时候，她已经在这里实习了，刚开始觉得她很勤快，只要看到有什么需要干的事情，一声不吭就随手干了。小蜜瓜跟我说，“你现在还在试用期，要好好表现，放勤快一些哦。”我假装很苦恼的样子说：“哎呀，没办法，那里有一位很勤快的实习生，加上一个很爱干活的美编，我都没有什么活可以做的了。”

有时候她也会发些小牢骚，比如叫她去负责看着那些给办公室装电话的三个伙计，一连三天之后她便开始跟我们抱怨为什么三个人装一个电话要这么久。有时候楼上在群里呼她帮个忙，她就回上一句：“她消失了。”然后嘟着嘴上去了，干起活来还是一副卖力的样子。

中午下班时间，她吃完饭就会接着干活，一边和我们讲她从小学六年级的暑假开始去工厂做工的事情，还说厂长故意放一些节奏很快的音乐，好让他们做工的节奏也越来越快。

一天中午，我们吃饭的早，没有事情，我想出去转转。她说：“阿莉姐，我带你去逛市场吧。平时他们叫我买东西，我都是到那里去的。”她指着一个卖“野草”的摊位，告诉我那是煮凉茶用的，里面是没有茶叶的，用几种中草药熬出来，有不同的药用功能。原来如此，我们那边的凉茶都是茶叶水放凉的那种。

经过菜市场里面的一家鞋店，看着她很喜欢的样子，我说你要是喜欢就试一下呗。她说估计卖的很贵，不试了，反正也不会去买。那种关着门开空调的服装店，她更是不会进去的，她说去小摊上买衣服会比较便宜，因为不收房租和其他费用。

我又问了她几种不认识的水果名字，有一种叫做“黄皮”的。她说：“阿莉姐，你想吃那种呀？我请你吃吧。”我笑笑说：“你现在正在上学，哪有钱呀。”回来路过一个小区的时候，她说以前正在建的时候，她妈妈在这里做工。

每天上下班都是她爸爸骑着摩托车接送，下午我们下班的时候，她爸爸已经在下面等了。

本来以为干了一个多月会有些实习补助的，下午才得知什么都没有，说是如果做公交来回的有车费补贴，像她这种家里送的就没有补助了，连油钱补助都没有。

她很失望，我安慰她一会儿。后来她说幸亏拿了银行卡来，我说你带银行卡干什么呀？她说要去取钱，她不忍心让她爸爸和她一样失望，就骗他说发了钱了。

最后临走的时候，我跟她说：你是一个难得的小姑娘，现在都很少遇到了，多保重。

觅兼职

考虑到春节回家车票难买，就打算留下来过年，体验一下老北京的年味，再附带找个兼职的工作，赚些小钱。

在北京也不认识什么人，于是自己就在网上搜索相关信息。58同城和赶集网上兼职信息很多，看上去工资待遇很不错，大概每天两三百左右，工作时间从几天到一个月的都有。招聘单位有各种品牌专卖店、银行，国家航空公司、品牌服装订货会、各北京公园春节庙会等等，看上去十分诱人，于是兴匆匆地把资料收集整理好，地址和乘车方案查好，吃过饭出发了。但是总有一个疑惑，网站上面显示的招聘公司和岗位林林总总，但是下面的联系地址就那么几个，看上去不像是用人企业直接招人，先去看看吧。

先是坐地铁到了中关村，找到北大资源楼，在二楼找到网上注明的那家公司。老远就看见十几个学生摸样的围在外面的公告板上看，上面贴了好多兼职工作信息，比网上发布的更多更全面呢，还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富有激情地介绍，很在行的样子，忙着推荐适合的岗位。聊了一会才知道要先交150元会员费，这样才能填写申请表，参加一天后的面试，说是这是终生会员，只要交钱，就会安排工作，百分百就业，北大有很多学生都办了他们的会员卡。

我当时出门想着只是面试，身上就揣了公交卡和几十块钱。这时候正好有一个朋友给我打电话，问我最近在干忙些什么呢，我就和他说了一下，他说让我自己谨慎一些，这是一种中介机构。我说会不会交了会费以后他们拿钱走人，不给安排兼职工作呢？他说这个应该不会，大部分情况下是给你安排很差的兼职，你自己做两天就不想再干的那种，中介公司之前讲的那些待遇很好的兼职只是噱头。他说以前在某地的时候也交过类似的会费，结果被安排在影楼做“小蜜蜂”，就是站在门口往里面拉顾客，一个人有几毛钱的，到最后累了一天还不够买两个烧饼的，就没有干了。听他讲了以后，再看着那个负责人还在公示板前慷慨激昂，屋里有一二十人在埋头填表办理会员手续，我也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就离开了。

之前在网上查的还有一处面试公司，在苏州街。我猜想应该和这个差不多吧，想着反正要去那里坐地铁，就再去看看吧。西屋国际大厦还是很容易找到的，进去以后是黑洞洞的狭窄的走廊，往里拐了两下找到乘电梯的地方，要不是因为是白天，还有些人，我还真不敢呆在这里，阴深深的，有些恐怖。

到了公司所在楼层，还是狭窄的走廊，东拐西拐，有一些房间，我真不知道怎么形容它的布局才好，“曲径通幽”吧，好像是一种夸奖，也不对。反正搞得人有些晕头转向，从外面看着还不错的大厦，不知道里面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设计。

找到所在房间的门牌号，门上写着“有事按门铃”，门铃的按钮旁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骗子公司，谁交钱谁上当”。因为好奇，我还是进去了。

先是在外面的房间等，有几个看上去二十几岁的女的，穿着职业装对着电脑敲敲打打，还有两三个看着像是办理什么事情的人。她们说需要找兼职工作的要单独谈，于是一个女的给我到里面的一个小房间里，介绍了一下服装订货会兼职的工作内容，之后便谈到了要交会员费的事情，有半年的、一年的等等，价格在二百二以上，果然不出所料。

坐电梯下楼的时候，里面有对刚办好会员证的小情侣，那个女孩说“今天我给你出二百多块钱办了会员证，过几天要是有工作机会了，你可要认真干呀。”那个小男生点点头，一脸期待的样子，我想他们很憧憬以后的日子吧。

人在京城，人生百味。

在超市做兼职——客服（2）

错钱之后，和我一起在里面干的那位同学很执着，我和她说我不想干收银了，她虽然也错了钱，但是认为是个人的原因，可以再小心一些就没有问题了。

而我接下来就去服务台做了客服，每天的工作是念广播、发放赠品、寄存物品之类。接近过年的时候存包的人超多，存包柜不够用，就放在地上，摆的满满当当，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不停地存包、取包，虽然累点，但是不用惦记着收银的事情了。但是每天总有那些各个商品区的负责人在那里大喊为什么有一段时间没有听到播他们特价商品的广播，忙起来的时候哪里有分身之术呀？

那时候超市做活动，例如购物满18元，凭购物小票加一元钱可以换购黑芝麻糊一袋。海报和广播都讲得很清楚了，“换购”两字写的很大。记得有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拿着二十几元的购物小票到服务台要芝麻糊，于是告诉她是加一元钱换购，不是赠送。她听完之后突然发飙，将服务台上的一叠宣传单撕得稀烂，扔的到处都是，一边撕一边破口大骂，又是拍桌子又是跺脚，根本不在控制的范围内，看着挺正常的一个人，怎么突然这么激动。虽说理解上有偏差，会有心理落差，但是这也太义愤填膺了吧。

服务台的退换货是由每天的值班经理负责的。要是遇上双方意见不一致的时候，空气的气温会更高，摔个东西也属家常便饭。有时候也难怪顾客会生气，有时候明明商品有问题，他们就是百般找借口，坚决不给调换。

有一个值班经理是个大嗓门的中年妇女，脾气比顾客还火爆，人家还没有怎么样呢，她就先发制人把人家呵斥的一愣一愣的，几乎来服务台的人都被她骂的气呼呼地掂着残次品回家了。

还有一个值班经理属于那种态度和善、连哄带骗型的。记得有一次有人说买回去的柿饼吃着又涩又苦，想把剩下的退掉，都是单独包装，按斤称的那种。于是这个值班经理就拿出一个找来超市里几个同事分食，笑眯眯的说：“这柿饼很好吃呀，很甜呀，怎么会苦呢？你们尝着苦不苦呀？哦，你看大家都说不苦，呵呵呵，小陈呀，你去里面再那几个出来。”然后她抓着几个从里面拿出来的柿饼往那个顾客购物袋里装，他们一伙人都说：“我们超市里的东西有保证，不像是那些外面卖的……”就这样打发走了。

服务台的另一位正式客服每天无聊就会乘着店长不在的时候捶电脑，故意很大声地放很难听的歌曲，用赠品中的勺子吃饭，然后再赠送给顾客；而里面的理货员会乘人不备将商品包装弄破，这样他们就可以用内部价买这些包装破损商品；或者是偷吃货架上的食物……

整个超市就像是上演一出出的闹剧，身在其中的时候，总是想着逃离……

在超市做兼职——收银员（1）

有年大学放寒假，听说超市招临时收银员，当时招聘的还有理货员之类，每天报酬都是一样的。想着在家闲着也是闲着，理货员每天还要从卡车上卸货、上架，就报了收银员。

开始三天是学习期，没有报酬，就是跟着那些超市收银员的后面看，帮忙装装东西什么的。第四天的时候，交了几百块的押金，领了几千块的备用金（就是各种各样的零钱），给了个人账号和密码，开始自己上机，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因为这里有规定，每天上交的钱数不对的话，不管收多收少都要自己赔的，现在临近过年，生意很好，生怕稍不留神，一天的工资不仅赚不到，还会倒赔。

每天工作的时间是三个时间段，就是上午、下午和晚上高峰期时段，每天晚上八点半下班后，那些临时理货员都可以直接回家，而我们还要到收银办公室里开始数钱。先把早上的备用金数出来，剩下的就是当天需要上交的钱，把金额填在一张单子上，一并交给收银主管。这个时候的心真是悬着的，等待从她口中说出“恩，钱对了，你可以回去了”。要是蹦出其他的话，那就惨了。

开始收银那段时间，每天都要数钱到差不多十点才回家，开始的时候动作慢，生怕出错，一两万块钱被数上几遍。干了几天就感觉很痛苦，每天总是提心吊胆的，睡觉都睡不好，做梦都是这些事情，开始羡慕起那些理货员了，每天按时回家，也不用担心扣钱的。

干到差不多一周的时候，一天晚上被告知多收了两百块钱，吓了一跳，反复想，也想不出哪里出错了。接下来的一天又被告知我和另一个临时收银员各少自收了一百块，而总台收银员又多出一百块，等到第三天的时候，又说我收的钱是对的，那一百块没有少收，但是那个多出来的钱又是怎么回事呢？

可以想象我们当时的心情，接下来便去找店长说明情况，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没有任何理由，反正他们异口同声说你们几个的钱错了，要照数赔。我们问问超市里面的其他收银员，她们讲每个月很少有人被告知不错钱的，几乎都会被扣工资，有押金和工资在他们那里，只好这样了，或者走人，所以这里的人都干不长的。

每天晚上下班，我们十几个收银员挤在一间狭小的办公室里小心地数钱、填单子、上交。这个情景总会让我想起来鸬鹚（luci，又名鱼鹰）这种动物，我们只不过是超市收钱的廉价工具，每天站在收银台上收钱，到晚上再把钱取出来分类数好上交，并且还要承担失误的一切风险。那些里面的正式员工大都是九几年出生的小妹妹，时间长了，数钱的时候在一起说笑打闹，开着玩笑，说是不要把两个人收的钱混在一起了，要不然会死的很惨什么的，好像气氛很热闹，但是我总会想起鸬鹚。

不光是每天承担收银的风险和劳累。学收银的时候，那些有经验的告诉我们，有时候买东西的会抱怨你动作太慢，甚至破口大骂，要是境界不高自己乱了阵脚就很容易错钱，所以一定不要慌，随他们去讲，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我在收银的时候很少遇到这样的顾客，倒是遇到这样的员工。记得有一次家电类的促销员带着一个顾客在我这里交钱，开了好几张单，我要手动输到电脑，她嫌我动作慢，耽误她招揽其他的生意，在一旁开始不停地大声埋怨，当时那个顾客买了将近一万块钱的东西，没有刷卡机，给的全是现金，而且超市不给我们配备验钞机，都是自己凭经验区分真假钱。临近过年的时候有个别收银员一不小心收到假钱，也是要自己赔的，所以我当然要谨慎了。那个女人只管自己促销拿提成，才不管你收钱的事情。后来我下楼叫收银主管上来收的这笔钱，直接上交了。万一这一沓里混上一两张假钱，我那些临时工资可赔不了。

有时候有些人根本就不去理会那么多，他们才不管你是怎么样，只是想着自己，还在一边不停地责怨。做了这份兼职以后，我去超市买东西，遇到技术比较生疏的收银员，总会想起我们那时候的事情，有了切身体会，就更能理解她们，不要无理责怪，不要拼命地催促。有时候，她们并不是想刻意放慢速度，而是要承担太多的风险。